齐达内

边缘写手,随缘咕咕。

《江有汜》文评 ——错过是最好的结局

总算赶在28号弄完了!

1551我爱南哥 @汝南第

南哥生日快乐,一切顺利哦!

这篇文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每次看完都会难过,南哥真滴棒!文章里的感情太真挚了,可以看出真的为作品倾注了不少心血,早就说要给这篇文写评,然后一直拖到南哥生日这天,并且非常表脸地用它作了生贺。(*꒦ິ⌓꒦ີ)

quq我太辣鸡了,希望南南不要嫌弃~

另外和 @( ´_ゝ`) 是想给这篇文作一首同人歌的,由于各种原因(主要是懒癌发作qwq)没能在今天发表,大概再有一个月左右吧,会发歌曲出来的!

今天先发一下歌词:

之子归

莲湖深处起涟漪

缺月残荷听迟雨

风烟流年终易逝

恩怨是非皆成谜

故人不复久别离

愿将丹心酬壮志

力挽狂澜振家世

声名远扬战火息

梦魇重回敛笑意

傲骨一身宁相弃

惊雷乍现少年时

一诺倾情难自抑

山有木兮江有汜

少年意气白发归

红尘嚣嚣俱往矣

三毒妄念尽成灰

山有木兮江有汜

少年意气白发归

红尘嚣嚣俱往矣

三毒妄念尽成灰

感谢鱼哥赞助题目!♡ @Selene与沉睡的羊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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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夜长,江有汜,晓叹不识君,却待君归处。

 

离别太久,相逢已是陌路;昔日风光不再,雷雨声声,残灯败影;再见物是人非,莲花空寞,惟余阑珊只影。

 

江有汜,之子归,不我以。不我以,其后也悔。因逢旧地,貌合神离,池莲消残,故人迟暮,痴缠缱绻,风月枉然。

江有渚,之子归,不我与。不我与,其后也处。浪子天涯,遍体鳞伤,忆及青涩年华,过往不复,回天乏术。

江有沱,之子归,不我过。不我过,其啸也歌。残垣断壁,殊途陌路,陈情无声,流年辗转,空归一诺。

 

羡澄之间的爱恨纠葛,或许本就不是短短一两句话能够诠释的,往事不堪回首,再度揭开,势必椎心泣血,痛如切肤。他将一切全然向你敞开的时候,你选择了视而不见,幡然醒悟却为时已晚,能够走进那人心扉的,早已不再是你。

无论爱极恨极,终归还是记挂在心头,最怕的是遗忘,将过去的记忆封存,相见只是路人。

乱葬岗围剿尸骨无存,是我负你,可当初一意孤行离弃江家,将誓言当做儿戏,是你先负了我。

 

 

 

 

-

 

 

 

 

江澄视角

 

—他是他亘古不灭的思念,亦是他无法自拔的梦魇。

 

开篇是一场倾盆而下的暴雨。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此时坐在廊下拭剑的江澄,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江澄。逝者已逝,过往成风,岁月带走了一切虚妄和不切实际的幻想,留下孤寂与苍凉。

在记忆中封存许久的名号再度铮然响起在耳畔,脑海中渐渐放空,而后前尘过往再度浮现眼前,谢客已久,该来的终归拦不住,他已不再年轻,时光可以淡化一切隐而未现的期许,他多少次在他身上寄托了希望,可失望一次比一次来得剧烈,江澄放下了,他欺骗自己放下了,他不愿再将心力托付在一件注定无果的事情上,可当他再次闯入他的生活,他却仍旧无法拒绝。
 
他几乎是跑去了莲花坞的大门,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脚步又重新慢了下来,他确定了是那个人,脚步便慢下来,敛起故人重逢的欣喜。他不愿让他发觉自己对他还是存有幻想的,他累了,也怕了,就像先前虞夫人所说,魏无羡就是给他,给江家带来麻烦的,少年时的热情一点点黯淡,他不想再无故生出许多事端了。
 
他出现在他眼前时依旧是一种傲慢的姿态,居高临下,俯瞰着匍匐在地狼狈不堪的莫玄羽,像是在享受自己终归扬眉吐气地胜了一回。话语出口依旧带刺,却让人听得出一种酸涩。江澄素来不是落落大方的人,在他眼里现在的魏无羡早已寻到了值得托付终身的伴侣,他至多只是个陪衬,他知道魏无羡莫不是走投无路了才来找他,他多想置若罔闻扬长而去,让他也品尝品尝天地孑然举目无亲的个中滋味,魏无羡在他心中的分量有多重,分道扬镳那一刻便有多恨,那一腔愤懑在胸中不知沉寂了多少年,他何尝不想一吐为快?只是习惯了什么仇什么怨都憋在心里,等来了始作俑者,寻到了宣泄的对象,讽刺挖苦的话却也只说出了一句。
 
“怎么,你惹的事情蓝忘机摆不平了?”
这一声诘问,似乎囊括了他此刻所有的情绪,恨意蕴藉,醋意翻滚,正像《江有汜》中那位独守空房的怨妇,诉说着自己的怒火与不甘。
 
不禁让我想起少年时云梦双杰求学云深,他趾高气扬地那句:“哼,把蓝忘机和蓝启仁都得罪透了,你明天等死吧,没人给你收尸!”;血洗不夜天后,他欲拒还迎的那声:“魏无羡,你若执意要保温家的人,我便保不住你!”
 
这时的魏无羡却不能再若无其事地回敬他:“你都给我收拾这么多回了,也不差这一回。”
更没有资本再云淡风轻地说一句“不必保我,弃了吧。”
 
面对昔日知己的嘲讽,他只能默默承受,说一句比他此刻境遇更狼狈的话:“江澄,你瘦啦。”
 
寥寥几个字,不知是还以颜色,还是奢求怜悯。
 
江澄的反应不出所料,他定然理解成了前者,于是那腔怒火灼烧得更甚,他不再知会门外的魏婴,视而不见他呛咳在地面上的血迹。他明白若是这个时候心软便输了,于是他顺理成章地选择逃避。
 
大门关闭前,又一次四目相对。
 
再也无法封存的过往如潮水般翻涌上来,疯狂撕扯他堪堪维持着的决心。
电光乍现的瞬间他冲了出去,披风盖在从未如此脆弱过的师兄身上,他的笑容仍旧灿烂得令人心痛,便轻易剥离了江澄佯装冷漠的面具。
 
他近乎歇斯底里,全部的愤怒都宣泄在不知所措的弟子身上,他有气,他多想像他当初那样也举重若轻地弃了他,可偏偏他没有他那么洒脱,偏偏他做不到。
 
背着他穿越年幼时一同生活过的长廊,他似乎有千万句话语想对他诉说,怨憎褪去得无影无踪,转瞬又换作对这个人失而复得的愉悦,魏无羡回来了,他销声匿迹地十三年里他不知多少次期待着他回来,后来他回来了,却去了云深,江澄把一生的骄傲都埋葬在了观音庙里,无奈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如果他把金丹真相公之于众,他会回来吗?江澄早已没有多余的心力做这无谓的猜测,更无力再去投身一场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的豪赌。
 
“没什么好说的。”
 
他陪着他,听他呼唤自己的名字握着他的手,心头骤然涌生出一丝得意,风水轮流转,天道好轮回,上次被魏婴叫弃了自己的人是他,这次轮到了蓝忘机。
 
江澄或许感受到了一种畅快,不光是因为他赢了,更多是因为他赢得了这个人。
 
他终于又如愿以偿地与他同榻,梦里却交织重叠了一幕幕鲜血淋漓的过去,从兵荒马时的逃亡到尸山人海的乱葬岗,他害他痛失几乎一切亲眷,可再度忆及看他灰飞烟灭的那刻,他还是不愿面对。
 
当初他为万人唾骂时曾叫他弃了他,而现在他又一次走投无路,却是又回到莲花坞恳求被他害得家破人亡的江澄,收留他。
 
江澄多想将他拒之门外,终究按捺不住十余年的情同手足,纵然宽恕不得,却也无法淡然放手。
 
人回来了,他一颗悬而未决的心却未落下。
 
现在的他,还能与他再续前缘吗?还能像当时一样无所顾忌地和他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恨纠缠吗?
他不再是当年那个不被看好的少主江澄,当今实事也显然容不得他再任性。
一个曾被屠了门的宗族,若是后继无人,还如何在玄门百家中立足?
风烛残年的管事咄咄逼人,垂死挣扎被无法抗拒的筹码狠狠压下,自我麻痹已是徒然,如临深渊,进退维谷。
 
在那人回来之前,他本已近乎妥协了。爱恨纠葛都已故去,人至中年,厌倦了毫无意义的打打杀杀,想得不过是平平淡淡地过日子。
 
“莲花坞还是太冷清了点,连狗叫声都没有。”
 
“若是有个姑娘嫁过来,要求不高,温婉些就好,再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待金凌像自己的孩子,夜猎回来,能温着一碗莲藕排骨。”
 
有过一场剖心挖骨般轰轰烈烈的感情了,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留不下什么挂念,他现在想得无非是宗门,无非是如何照料好长姐生前留下的唯一子嗣,如何叫劫后余生的云梦江氏有后代得以延续。
 
岁月最是冷酷残忍,少年时再争强好胜,到头来也被消磨成与世无争,责任让一个人的少年心性逐渐彷徨,复又被接踵而至的灾难消磨殆尽,到头来只剩下沧桑。
 
他本想着要找个人作伴,安安分分地娶妻生子的,谁料造化弄人,他愿见亦不愿见、愿提及亦不愿提及的那人重回云梦,竟一举让他陷入绝境之中。
此去经年,魏婴的名号在莲花坞早已成了禁忌,魏婴来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王家人的到来又昭示着怎样的风雨,他无从得知,终归从一个侍女口中获知根本,保他,还是弃他,怕是江澄最不想面对的问题。
 
“追杀他的,是蓝家人。”
 
下了赶走他的命令,江澄便消失了,这未尝不是又一次的逃避,可他该面对的终归躲不过,终于还是迎上那一声轻飘飘的“对不起”。
 
 
“你觉得有用吗?”
 
江澄终于在他面前显示出一副令他高攀不起的姿态来,对那些魂牵梦萦又不堪回首的往事漠然置之。可这是真正的江澄吗?不过是又一种可笑的伪装罢了,曾经他眼睁睁地看他湮没在铺天盖地的尸山尸海,如今,他又怎能眼睁睁地看他再度消失得杳无踪迹?
 
贪嗔痴三毒刻骨,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他床角的小人是否还是他走之前刻的,他欠下的戒鞭还未抽完,那颗在他体内健康运作的金丹究竟该姓甚名谁,他不休鬼道了,他终于肯听他一次话,满心想着要讨他欢喜。
 
江澄表面上冷言冷语,仇恨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障蔽,他的父母、长姐、金子轩包括整个莲花坞的覆灭魏无羡难辞其咎,江澄多想就这样把他置之度外扫地出门,可他高估了自己的狠心程度,他不能罔顾宗室亲人,也无法罔顾这个几度令他绝望透顶的兄弟。
 
“我从前说的那些话你都不要当真好不好?”
“江澄,我们还是从前那样......好不好?”
 
带着哽咽的恳求,又一次猛烈如雷殛的心灵叩击。
 
双杰之约欺骗了他数十年,宛若逃遁不得的泥淖,亦如药石罔效的症结。
 
“自去祠堂领罚。”轻描淡写地一句,却是他态度转折的关键,他语调虽依旧冷淡,心意却是显而易见地缓和,他想就把他安置在莲花坞也好,权且当作是囚禁,总之再不让他跑出自己的视线去,惹出那许多是非。
 
粉饰太平。江澄再清楚不过自己这幼稚且拙劣的自欺欺人的伎俩,他明知道他走投无路才想起江家求着江家,他嘴上说着容不下他,他的骄傲也不容许他一再退让,可这些都还是输给了当年那一句空口无凭的约定。
 
他多想听他再说一遍?
 
自欺欺人地去了祠堂,心中所念倾诉给已故亲人冰冷的灵位,盘桓心头的旧疾得以纾解,似乎能够瞒天过海地将他留下来了,魏婴说想和他像从前一样,他又何尝不想回到过去?彼时莲花坞欢声笑语,好不热闹;如今的莲花坞,死气沉沉,好不冷清,凄凄惨惨戚戚。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是啊,放下执念,立地成佛,何苦生而为人?
 
蓝曦臣的到来打破他费尽心机营造出的安逸,山雨欲来风满楼,他等待着对方兴师问罪扣他一顶包庇的帽子,蓝曦臣的口吻却远比他预想的要柔和得多。
 
暴风雨潜藏于海面之下,彼此不说开,便还是平和,还是安然无恙。
 
他既决议要护魏无羡,就势必要护他周全。
 
为了他,也为给自己沉疴待愈的心扉聊以慰藉。
 
莲藕排骨汤仿佛能把两人的过去和今天维系在一起,厨房里的摆设还是旧时的样子,他为了告别那些不堪回首的陈年旧事将记忆封存,莲花坞翻新早已不是当年的规制,可他到底舍不得彻底抹去他的影子,纵使触景生情痛苦是加倍的,回忆里偶尔也会有欣喜。
 
值得么?
 
陈粒《妙龄童》里有句歌词:“为了可乐你跑几条街,过去匆忙活着为了一口甜。”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快乐哪怕只有短短一瞬,也是漫无边际的黑暗中乍现的一缕光明,对光明的渴望足以让栖身于阴暗角落的蛾子甘愿被焚至灰烬,露珠将晞,不过刹那,却也美得不可方物,又有多少人穷其一生去追寻那昙花一现的美好呢?
 
如果说,他留下这些挂念不过是作茧自缚,他的回归便是乍现在夜空中的焰火,一下子点亮了他已如槁木死灰的心境,他还记着他那句扶持他一辈子的誓言,他要替他批阅些文书,他便许他长老的位子,就算他曾经食言过,他还是更愿意去相信,余生这人会一直陪着他。
 
只是陪着他,却不敢,也不应再奢求别的。
 
江澄与魏婴不同,他有责任感,身上的担子比谁都重,他明白自己应当履行的职责,莲花坞不能没有主母更不能后继无人,若说过去还有可以接班的旁嗣,现今的莲花坞,却真真是只剩他独身一人,容不得他任性妄为。
 
他不舍弃魏无羡,不会像魏无羡最初要求他做的那样,但他也不能舍弃江家。
 
他是曾与魏无羡情同手足,而他更是云梦江氏的宗主。
 
他要成婚了,他并非完全不明他对他的心意,也无心思细究自己是否也动心过,或是过去,或是现在,事到如今都没有任何意义了,但他还是毫无隐瞒地向他坦白,仿佛刻意断绝这段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似的,明明不会有未来,便不该心存侥幸。
 
他的反应似在意料之中,自小谁不是在谁面前假装潇洒的?纵然还是有千万种不甘,执念是抵不过某些根深蒂固的因素。
 
“收好了,在外面不必给他们面子,你是我江家的人。”
 
反观开篇那句酸涩刻薄的诘问,与其说此间经历种种,他是原谅了魏无羡,倒不如说是宽恕了自己。
以江澄的心性,这些年可想而知他自己跟自己较劲过多少次,观音庙中魏无羡那一句“我食言了”称得上冷漠决绝,他怎么可能放得下?
 
只不过再多不甘和不舍也只能沉在心底,只有他一人知晓罢了。
 
情同手足如何宽恕。可他宽恕了,宽恕得是自己,解脱的也是自己。
 
那些类似于粉饰太平的嬉笑怒骂勾起一点儿时的回忆,魏婴似有什么将说未说欲言又止,他轻易发现端倪,但却又不敢再问。
 
恐惧来源于真相披露后那种两难抉择的境地,是选择沉湎于彼此心照不宣的感情,还是直面责任与现实。
 
时光易逝,连香樟树都留下老去的痕迹,他似乎已经做出了选择,有得到就有失去,有失去就有叹息,一切顺理成章,而江澄能做的,也只有在寂静无人的时刻,摩挲着他们儿时乘凉的树干默默叹息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本想着等魏无羡将事情调查清楚,一切尘埃落定,他便娶妻生子,过安逸平凡的生活,而他还是他情同手足的兄弟。
 
可风波总不会是这么快就停息了,姑苏蓝氏派人送信过来,来得不是平常送信的弟子,而是泽芜君的亲随。
 
江澄惯常是嘴硬心软,他的心性,情感常常不会轻易表露,却在与金凌的对话中可见一斑:
 
众人皆知魏无羡三字是江宗主面前不能提及的禁忌,金凌自然也不例外。
 
“舅舅,我听闻您将魏无羡放回来了,一直没敢来问您。”
 
轻飘飘的一句闲聊,看似顺理成章,实则话里有话。
 
而他的一句“你想知道问我便是,又没什么好瞒的。”却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意味。
 
金凌心里明镜似的,再一句是明知故问:“舅舅,这次姑苏清谈会.....您是为了魏无羡而接的帖子吗?”
 
他故意问得慢吞吞的,装作一副轻描淡写,并不急于知晓答案的样子,他最了解自家舅舅,越是逼问越是让他有了能搪塞过去的可乘之机,倒是这样慢条斯理地闲谈,反而让他不得不直面某些不愿说起的心事。
 
是啊,他许多年未去参加什么清谈会了,突然应约,又还能因为什么。
 
果然,他的反应在预料之中,江澄人设是铁打了的口是心非,往往说“no”就是“yes”。
 
那迟滞怔忪的一瞬,也是他放不下魏无羡的如山铁证。
 
“依我看么,有些事您还是说出来好,魏无羡是个聪明人。”
 
金凌无疑是给他一句忠告,江澄调笑着的回应却是种敷衍。他所说的他自然知道,没有谁能比他更清楚了,可知道,又能怎样?
 
再临云深不知处,此去经年他依旧积威甚重,三毒圣手威名远播,金江两家势大,是当压一压,何况还有个摸不清深浅的魏无羡。
 
哪怕是要将他和魏无羡捆绑在一起安插上某种罪名,他既然决议要保他,也断然不会因为着一点点阻遏临阵脱逃的。
 
江澄向来是开门见山的,他来此只有一个目的,是直奔泽芜君去的,向来独来独往的他也不必和其余人等有什么过多的交集。
 
他到现在完成了所有当初的心愿,金凌已能独当一面,莲花坞也还是生机勃勃的。
 
正如泽芜君所说“江宗主可以放心了罢。”
 
看似一切都归于平静了,他似乎终于可以松一口气,而暴风雨常常是潜藏在海面之下的。
 
宗主之间的对弈,话语中看似不经波澜,实则是针锋相对。
 
若蓝曦臣还算得上温和,江澄却绝对是话中带刺的:“不比你们蓝家人,同床共枕之人竟还能狠下心来。”
 
蓝曦臣犹豫了,似乎其中另有隐情,他像是试探性地问道:“魏公子可有提到过忘机?”
 
“未曾。”江澄答得干脆,像是终于出了一口恶气似的,又像是争夺地盘的野兽彰显着着属于自己的主权。
 
蓝曦臣下一句清和中却带上了昭然若揭的尖锐:“是,魏公子刺在忘机心口那一剑,怎么能同江宗主讲。”
 
江澄起初是错愕,回过神儿来第一瞬便是为他辩解,江澄知道魏无羡并非做不出这样的事,他不是理智的人,江澄是亲生经历过他的冲动所带来的后果的。或许时隔多年他也不能确信魏无羡是否还像最初那样坚守着自己的道义,可即便有诸多模棱两可真假难辨的因素,他也还是愿意替他辩驳,哪怕违背己心,哪怕因此树敌,只要是对他好的事,他都愿意去做。
 
这就是江澄,永远不会因为一己私利出卖挚友。
 
而他自然不会放弃探究真相,他想知道什么样的真相能让魏无羡如此大动干戈,甚至不惜刺伤自己的道侣得罪蓝家。
 
江澄自然心急如焚,蓝曦臣越是沉默不语,他便越发觉得事有蹊跷。
 
“江宗主不妨听听我接下来的话,关于...魏公子年幼时为什么会被遗弃街头。”
 
此事如同一记惊雷炸开在波澜不惊的海面,陈年往事背后隐藏的不为人知的秘密,就如同他失丹他剖丹的真相,掀起来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魏无羡早已不是刚重生时那副不经世事的样子了,重拾几分夷陵老祖当年的风貌,蓝忘机论城府自然也不是他的对手,真相在他不动声色地发掘下终显露出冰山一角。
 
与蓝家脱不了干系的。
 
如此一来其中诸事便都能解释得通了,魏无羡揭开了尘封多年的机密,蓝家长老不惜派人暗杀,魏无羡一路逃到了莲花坞,姑苏蓝氏那边自然有所忌惮。
 
魏无羡有了江晚吟这个靠山,暗杀只能暂且搁置,便是要从靠山入手。
 
事情渐渐浮出水面,他心中也一点点明敞起来,孰轻孰重,江澄心里是有一杆秤的。
 
“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魏公子是你们莲花坞的人,你保是不保?”
 
其实答案早已在心中,江澄却沉默了。这不是他第一次遭遇这样的景况,先前在魏无羡还不是这样一副面孔,在他还是夷陵老祖的时候,他几乎是倾尽一切都想要保他的,但是魏婴说,不必保我,弃了吧。
 
他对魏婴的感情比任何人猜测的都要深,超出了能够被定义的范畴。他曾经在悬崖边想阻止那人坠入深渊,他失败了,但失败不代表他不会屡败屡战,有那份不可磨灭的深厚的感情在,无论多少次他还是会毅然决然地站在他身边。
 
他背叛过云梦江氏,他食言过,但他不会背叛他。
 
这时魏婴就站在他身边,对上目光带着绵绵的笑意。
 
过去他选择离开自己,那么现在他却是好好地站在自己身边了。
 
“只凭口舌之力便想叫我弃了他,泽芜君未免有些想当然了。”
 
他不惧怕在蓝曦臣面前表态,或许蓝曦臣早就知道他的答案,但他这句话也是说给魏无羡听,更是说给自己听的。
 
对这个人,究竟何去何从,他要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
 
“魏无羡,你若执意要保温家的人,我便不保住你。”
 
所谓“保不住”,大抵囿于他刚刚复兴江氏立根未稳能力有限,而出于本心,他是哪怕倾尽所有也要护他周全。
 
前尘的恩怨纠葛,今世的爱恨缠绵,剪不断,理还乱。
 
重生的魏无羡对江澄几乎称得上是绝情,一句“对不起,我食言了。”何其敷衍,如同急于撇清彼此之间的一切关联。
 
魏婴说起“莫玄羽拽来的魂魄的确是我的。”他脊背一僵,紫电顷刻化鞭。眉间现出一道褶皱来。
 
这些年的事,他会有多少愤恨,多少不甘,多少意难平,他自己一个人默默担下了。他以为魏无羡这辈子就是别人的道侣,与自己毫无瓜葛了,他可以不去计较这些,因为计较无非也是和自己较劲,他把他的名字设成禁忌,他以为周围没有人再提及了,自己慢慢也就会忘了,可谁料魏婴再度卷土重来,回来了也就罢了,却偏偏要将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旧事重提。
 
魏婴自然是要在他面前将来龙去脉都说清楚的,他知道过去自己的记忆重回还在被莫玄羽这人所驱使的时候对江澄所做的一切恶事,他要给江澄吃上一颗定心丸。
 
搭在他脊背上的手像是一种平复心绪的安慰。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蓝忘机所云自然是指的真正的魏无羡,而不是那个还被莫玄羽控制着的魏无羡。
 
他略略垂下视线,脚尖点了点地面,若无其事却又如临大敌。
 
“这些年的事我都看着呢,含光君。”
 
魏无羡声色清冷,他知道说什么对对方来说最为致命,“同情”二字似是他们二人之间最大的裂隙,其效果立竿见影,如此一来便能断个干净。
 
“我不同情你,更不需要你来同情我。”
 
从今往后,他再也不是姑苏魏无羡,也不再是夷陵老祖魏无羡,他只是云梦魏无羡,坚持站在云梦江晚吟身后。
 
激烈的矛盾冲突过后,迎来暂时性的和解,而在这样两个性格心性皆大相径庭的角色的故事里,和解往往又是新冲突的开端。
 
他继续去调查有关父母的事,本还有几次语气明快的传书,后来便断了联系,就像他认定他不会回来的那段时光一样,他不在的日子,孑然一身的日子,江澄早就学会自己慢慢去调解和接受了,若他真的一去不回,就全当是他从未回来过,只留下偏方里化不开的一点苦涩药味和那天他万般嫌弃却又珍而重之地收起来的一包糖酥。
 
就像是他刻在床头乌七八糟的连环画,当年的随便和陈情,是他存在过,停留过的证明。
 
他曾经在莲花坞停留过,也在江澄心里停留过,现在还在,或许永远都会在,因为那些带着些细水流长隐痛的回忆,珍视着这段情谊的江澄,根本无法忘掉。
 
终于,像是要将他的不辞而别狠狠报复回来一般的,他终于做出了回应。
 
他赌气似的将侍女端来的参汤一饮而尽,又道“明天去知会主事一声,就说叫他择一良辰吉日,我去眉山把亲事说了。”
 
落井下石。
 
无辜的侍女也是一愣,她知道宗主对魏长老的感情的,于是他问出了一句或许不怎么该问的话:“您不等魏公子了?”
 
江澄忽然笑了一下,这笑大抵是带着讽刺和酸涩的,漫不经心显然也是装的,这种心口不一的复杂且别扭的情感从他接下来的话语中也不难发现。
 
“他要做什么我总是不知道的,拦不住他,我自己却不能一直拖下去。”
 
魏无羡做什么,从来都是一时冲动,或许也经由深思熟虑,却是从不曾与他商议过的,那他何必要顾忌他的感受呢?即使他知道他在乎,他像是拿着魏无羡对他的感情进行了一场即便赢了也得不到任何益处的豪赌,或许还是害人害己,他不清楚是他对魏无羡还是魏无羡对他的感情更重,而他手中的筹码明摆着就是一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双刃剑,捅向对方心口的同时也是在自残。
 
指尖被账本滑坡,犹似一针见血,他对对方的决绝也反噬到自己身上了。
 
或许他一念只是单纯为了报复,却也足以打碎先前一切形同虚设的安逸,他们根本不可能有未来,因为他注定要与眉山虞氏的姑娘结为姻亲,这是他早就决定好了的,他并非要弃他,这个抉择于他而言何尝不是刻骨铭心之痛,可事到如今,他已不敢再为一厢情愿赌上自己乃至整个云梦江氏的未来。
 
魏无羡或许对他是真心的,可他或许不是值得依靠,值得托付终身。即便他爱江澄,亘古不变深爱着江澄的心,未必能对他,对他的家族付完全的责任。
 
更不能让他江氏一族的血脉延续下去。
 
院中有一声轻响,大概是什么鸟踩断了树枝,夜幕自此正式降下,羡澄迎来不见天日的黑暗。
 
然而当他亲手将这段半身不遂的感情埋入坟墓,又总还有什么难以割舍的东西撕扯着他,他站在命运的岔路口,他想要避开荆棘遍地前途未卜的那条不归路,却仍有一股无形的强大力量要将他拽入不敢去探寻的那片黑暗深处。
 
那是一个被他封印的自己,不带有一丝理智,只想在无法自拔的深切感情里沉沦的那个江澄。
 
说不清哪个是真正的江澄,理性和感性拿去任何一部分都不是完整的他,人这一生要经历太多的取舍,他选择顺应理性的那一面,但他无法扼杀掉自己的感性,因而某些牵挂回忆起来依旧是沉痛。
 
魏无羡知道了真相,知道了他向他隐瞒的,他无法说出来的一切。
 
他也向他隐瞒了很多,他们都默认了有些事情没有非要向对方倾诉的必要。
 
“我看到他们一大群人向着街上走过去,你从巷子里跑出来。”
 
他揭开了某些对彼此来说都血淋淋的疮疤,他是应当给他些什么回应的,不能像当初他出卖自己毕生的骄傲啼心泣血般呼喊出来那句“你凭什么告诉我”之后,只是淡淡地回应一句对不起,他能想象得到在江澄心上那是千刀万剐,他知道,可当时的他什么都做不了。
 
“莫玄羽真是个傻的,别人说什么都当真,竟敢对着你落井下石,好在他没那个胆子要回来金丹,我恨死他了,他竟然敢弄哭你。”
 
魏婴此时所言,无疑是言辞恳切,似乎想对自己给对方造成的创伤进行一些微薄的弥补。
 
可他没能想到的是,如今自己这一番话,对已经硬逼自己做出决定的江澄而言却是火上烧油的折磨,他揭开对方未能痊愈的伤口,想替他涂上一层创药,可在那已生出一层单薄皮肉聊以自愈的伤口上,这药效太猛,痛感不减反增,他本以将精力转移到了其他地方,他几乎忘了那处曾经的痛楚了,他却偏偏又要将他生拉硬拽回来再真真切切地承受一遍。
 
他仿佛还在垂死挣扎,他不愿再沉入那段令人绝望的梦魇,“你别说了,你别说了!”那些片段从他在心底亲手埋好的坟茔里一点点被挖掘出来,就连同他的心窍一起被挖得血肉模糊。
 
“江澄,你疼吗?”
 
怎么可能不疼?那种疼痛即使过上千百年也是历久弥新。
 
他捏着他的肩膀,痛苦而倦怠,如同泅水后快要溺死的人抓紧救命的浮木。
 
但他佯装云淡风轻说道:“多少年了,早就不会疼了。”
 
企图用时间掩盖一切。
 
“可我疼,我疼!”魏无羡却偏偏不给他的伪装留下一丝余地,他抓着他的手时那股不可抗力像是无形的镣铐,他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他只感受到那人几乎要破开血肉搏动而出的心跳。
 
两人接下来的结合是那么自然,彼此的默契是不需要任何人刻意提起的。
 
魏无羡对他而言算什么呢?算不上是情人,说兄弟又似乎委屈了。他们之间的那种血液般浓烈的关联是见不得光的,但是又仿佛超越了一切我们所能描述,能衡量的情感,于是便放纵在情欲的欢好中,交叠在某些无法抑制的渴望的火光中,将对方燃成灰烬。
 
这或许是他们此生中的最后一次放纵,彼此之间迷乱的眼神都是最后的温存,或许他们都希望时光就此静止,他们都不必考虑以后将来,哪怕就这么死了,哪怕下一刻对方的面颊就染上血光,也已经足够。
 
“江澄,你要成亲的...这样很好。”
 
“你本该有更好的生活,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儿孙绕膝——”
 
“而不是和我在这蹉跎。”
 
是啊,他本不必苟且于黑暗,像那些见不得光的蛾子,何必与那个终究不会有未来的人消磨时光,何必把过多的心里都倾注在一个没有必要的人身上呢?他负过他,可他还是犯贱一般地执着,疯了一般地义无反顾,就像是黑暗中的蛾子见到一缕射穿了黑暗的阳光,那它哪怕是冒着被燃烧成灰烬的危险,也不会拒绝那一份阳光带来的温暖的。
 
可他割舍得了么?
 
如果他可以的话,今天他便不会在这里了。
 
“你要么打醒我,要么陪我疯一场。”
 
他够了,他本不必受这样的折磨,他楚楚可怜地央求他,他亲手击碎了他的理智,让他在欲海里堕落,他现在又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呢?
 
欲迎还拒么?
 
明明是他先开口的,还装清高做什么?谁又没见过谁的丑恶?
 
不过是最后一点回天乏术的抗争罢了,他们仿佛是两个病入膏肓的病人,这是他们在直面灭亡以先最后的狂欢了。
 
这段寻死觅活般深情又造作的恋情终于还是走向消亡,他要成亲了。
 
成亲那日他只邀请了族内的人,那是种平平淡淡的和乐,只像是某种必须要完成的仪式,不必轰轰烈烈,也不必铺张。
 
他对那成亲的对象,或许有敬重,或许有爱戴,但他那种干柴烈火般的欲罢不能,终归是留给成亲对象以外的某人了。
 
与相爱之人咫尺天涯是悲剧,但他们注定不能终成眷属,因为彼此心照不宣,那是更大的悲剧。
 
他们都没有足够的资本和胆量仅仅是去贪图享乐,他们都有更重的担子需要背负。
 
“魏婴,你——没什么想说的么?”
 
即便知道这样的场合,他也说不出什么逾越或冒犯的话,可他总还是要给自己留一些希冀的。
 
“师弟,我不说你也知道——我总是最想你好的。”
 
他只用一句话便把他虚构出的一切幻象彻底撕碎,他是最想江澄好的,现实就血淋淋地摆在眼前,他合该拥有夫唱妇随儿女成群的生活,这是好的,真的随他一起沉沦,才是不好,才是愚蠢至极。
 
江澄是聪明人,魏无羡也是,可他们时常就是想自欺欺人地愚蠢一回。
 
这场酒宴结束后,他便是有家室的人,他们只能就此结束,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
 
那姑娘温婉又雷厉风行,像是虞夫人,但更像是江厌离,江澄与她或许是为了结婚而结婚,但他对对方很好,说不上有哪些特别,但的确很好。
 
他不想和他步自己父母的后尘,他明白那样的婚姻是怎样的,即使他和自己的父亲一样,心里面从始至终都藏了一个人。
 
可这个女孩儿,又做错了什么呢,于情于理,错得是他和魏无羡,何苦让一个无辜的女孩儿为他们那段不会有结果被诅咒的恋情作了嫁衣呢?
 
江澄是这样的,存在矛盾和纠缠之时他总会认为所有的错误都是自己的,他总不想任何人因着他的缘故受伤,他对魏婴所做的一切事到如今倒更像是一种杯水车薪的弥补,替他置办了暖炉,安排了伶俐的侍女。
 
“叫她红莲吧。”
 
他特意当着他的面给她起了这样的名字,谁教岁岁红莲夜。可他们彼此又怎可能不明白,江澄才是魏婴心头熊熊燃烧的红莲业火?
 
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
 
他的意思昭然若揭,江澄说不懂,这其中暗含隐示:人间久悲不成悲,情难自禁,不如相忘。
 
从成亲,到生子,也不过瞬息之事罢了。
 
他要做他孩子的义夫,他本来也是要给他的,他义不容辞,可他真正想要的,或许是做他孩子的亲父吧?
 
可惜他们都办不到了。
 
夫人生产时出的事故似是天赐予他们二人的绝佳时机,他们彼此都明白,如果夫人就此去世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某些见不得光的情愫终于能实实在在地搬上台面了,有了那个孩子他们的感情再不必顾忌太多,那个惹人怜惜的女孩儿,他的任务也完成了。
 
可若故事真正这样发展下去,那未免也太过残忍了。
 
若非如此,是对魏无羡的残忍,可他或许罪有应得,那个女孩儿做错了什么。
 
“母子平安。”
 
他是能从魏无羡的神情中看出那种深入骨髓的失落和沉痛的。或许他连自己是如何想的都不知道,他是希望母子平安多一点,还是希望只有幼子存活,他甚至不敢去深究了,他怕他终于发现自己的内心是如何地险恶。
 
如今结局已定了,取名,是他作为他孩子的义夫,更是作为他曾经暗地里的恋人,唯一能做的了。
 
“江元。”
 
元,开始,起端。
 
正是像他所说的那样,年轻人总要开始新的生活,老一辈乱七八糟的纠葛也就到这里了。而另一层的含义是,他多想同他,再回到开始时的样子呢?
 
那是他们都还年轻,都还没有过多的缠累,是可以毫无顾忌地一起疯一起闹,而最后又走向了怎样的结局呢?过去的结局如何,现在的,也还是一样。
 
元,即是婴,他有私心,他何尝不知?但他选择成全他的私心。
 
他能为他做的不多,这是其中一桩罢了。
 
最终,他去了,去在莲花坞主母的前面,他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是他不愿让他见。
 
“还不让我看,他什么样子我没见过。”
 
“不过第四...稍微比我好看一点。”他向来嘴上硬,“不看就不看罢,谁稀罕。”
 
事实上他或许也庆幸自己没看到,若真见了他临近终了时的样子,激发出某种压抑了许久的情愫来,或许他也不知究竟该怎么办。
 
魏无羡的骨灰撒在了莲塘里,便算是在莲花坞里沉眠了。
 
一同沉眠的,还有他心中那个曾经真切喜欢过魏婴的江澄,他随着魏婴的逝去被埋葬在一池荷花哭残的矮茎里,每年荷花盛开的时候,又与魏婴的魂魄一同被寻了回来。
 
 
 
 
-
 
 
 
 
魏无羡视角
 
—他是他年少轻狂的大梦一场
 
第一次出现在对方视线中,便是如丧家之犬般地回来。
 
他早预料到江澄见到他不会说出什么好话,可他便是受着,他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江澄说的,有哪一句不是事实呢?
 
是他先食言的,是他叫他弃了他,是他先对不住江澄的。
 
他如今来乞求过去的挚友给自己一点点施舍与庇护,还要以怎样高贵的姿态呢?
 
他本就应该是卑微,甚至连奢求他原谅的资格都不该有。他不配得到江澄的原谅,可他不甘心。
 
他还是想要同他再像原来一样,两个人都是少年时的样子,可他们还回得去么?江枫眠,虞夫人,江厌离,金子轩,乃至整个云梦江氏,都是横亘在他们二人之间的深渊,他纵使浮生双翼,也跨不越的深渊。
 
他的背影还是熟悉的,他想去触摸,却已触不可及。
 
江澄最终选择收留他,不如说是他抓住了江澄的软肋,他知道自己这样太过于世俗,他甚至连接近他都是用了计谋的,但江澄甘愿上套,却又是让他自迷茫中感受到一丝欣喜的,没有谁比他更了解江澄,也没有谁比江澄更了解他,江澄如何看不透他的心思?
 
魏无羡不是会考虑太长远的人,他对于潜在的威胁向来是选择逃避的,对眼前的温存自然只是享受,他只要让自己在有限的时光中快乐着,便已足够。
 
可何为悲剧,总是要让你失去最想要的,拿走你唯一的甚至可能仅仅是委曲求全的依靠。
 
于是他被命运拽着领子拎到血淋淋的现实面前,他连一点挣扎和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这或许就叫做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江澄,要成亲了。
 
可他能如何?他先是叫他弃了他,在他独身一人,只剩下自己一个亲信的时候给了他当头棒喝,在他撕心裂肺般哭喊着质问他的时候,轻描淡写一句“我食言了”就将他打发了。
 
这些势必会反噬在他的身上。
 
现在日子到了。
 
既然从最开始就是彼此相爱的,何苦互相折磨?
 
命运真是如同儿戏,太多次的擦肩过身,失之交臂。
 
或许过去他叫他弃了他,是不想拖累他。他刚刚复兴家业,他不能让他为了自己弃了全部,江澄不是不会这样做的人,他只能让他死心。
 
可当他蒙昧的时候呢,他只能被封锁在别人的躯体里,看着别人顶着自己的名号,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他。
 
他欠他的,太多了。本不是一颗金丹能够偿还的。
 
更何况,后来他知晓真相,就像江澄知道他为他剖丹的真相时一样,那是一种怎样的痛楚呢,他为他付出的一切,他永远都不可能还清了。
 
或许这里浅层次上是有一些矛盾的,为何过去魏婴与玄门百家为敌时,可以为了不连累他和他的家族自己担下一切,而如今被蓝家人追杀却要卑微地来寻求他的庇护?
 
或许还是因为不甘吧,不甘就这么和他分道扬镳,死生不复相见,不甘在真相水落石出前就这么被人暗杀,连尸骨都被丢弃在外面,他还想再回到自己幼时生活过的地方,那段时光可以说是真正无忧无虑的,即便知道不切实际,他也还是想回到那时候,再跟故人一起游山玩水摘莲蓬打山鸡。
 
他不敢要求更多,只要对方容得下他,他知道江澄素来是重情重义的,他本是不愿卑劣到拿别人的感情当做筹码,可他是真的爱他,为了能再次站在他身边,或许任何卑劣的事他都是做得出来的。
 
因为爱情总是让人能为此抛弃掉所谓底线和原则。
 
江澄不会弃他,过去不会,现在也不会,可他要成亲了。
 
为了某些不可推卸的责任,他不得不与眉山虞氏的小姐联姻,或许有那么一瞬间,魏无羡是想要为自己,或是为江澄,或是为他们两个那曾经暧昧不清的关系鸣不平的,可他有什么立场说出这些话呢?他又哪里还有资本心安理得的霸占着江澄呢?
 
他应该去过那样的生活,平凡安逸,有温柔的贤内助,有可爱又争气的孩子,而自己,不过是给他造成太多困扰的一个意外罢了。
 
如果不是他的话,他早就该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金凌也该是兰陵金氏养尊处优的公子。
 
他甚至不敢去细细数算他为对方原本和美的生活造成了多少变数,或许江枫眠就不该带他回来,或许虞夫人说得对,江家的灾祸都是与他脱不开干系的。
 
他与蓝家彻底交恶,与蓝忘机反目成仇,江澄又一次被他牵连进来,他始终是站在他身边为他鸣不平的。
 
他知道江澄对他还有感情,他不是因为家族和亲人的仇恨非要将他赶尽杀绝,他还记着他这个不听劝告走上邪魔外道让他操碎了心的不成器的兄弟,他还把他当成江家人,当成的亲信。
 
可也仅仅,是亲信而已。
 
他明明,对他还能更贪心一些。
 
可他是要成亲的人。
 
他面对他的开门见山,或许那种突如其来的酸涩是不可估量的,他要成亲,以江澄的心性,那意味着自己再也得不到他了,永远得不到,于是彻底将他心底那一点点侥幸的希冀批判成绝望。
 
他选择故作坚强。
 
直到他终于调查完有关自己父母的事,回到莲花坞,便收到江澄要去迎亲的喜事,对整个莲花坞来说是喜事,对他而言却称得上是噩耗。
 
他在乱葬岗被万鬼吞噬之前,他差一点就抓住他的衣角了,现如今也一样,他与他的命运轨迹,总是差那么一步,便就这么错过了。
 
他终于见到他们两人成双成对地出现在自己眼前,他想说些调侃的话,却被对方一眼看破:
 
“他脸皮薄,你可不要欺负她。”
 
不得不说,这世上或许再没有人能比江澄更了解他,可越是这样,那种酸涩的醋意便翻滚得更甚,江澄分明是更为那个女孩儿考虑,那是几乎让他无法忍受的心理落差。
 
可酸涩归酸涩,名不正言不顺,他又能如何呢?
 
不过是强颜欢笑,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罢了。
 
江澄对她很好。
 
他替他担下了很多宗务,这本就是他应该做的,他走了那么久,有那么长的一段时间是他自己一个人把所有的事都扛下来的,他从来没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帮衬些什么,他总是在他生活中最重要的节点,却没能成为他的依靠。
 
他或许真的很想宗主夫人就那么因为难产而死,或许那样他就能与自己心爱的人双宿双飞了,他在收到“母子平安“的消息时失落的表情似乎太过明显,江澄一眼便看出来了,于是自己在对方的眼里愈发不堪入目。
 
魏婴是很会自己调解心绪的人,他往往不会难过太久,凡事都往好的方面去想,或许他过得没有江澄那么挣扎和痛苦,但落寞有时是不期而至的,每当他在莲花坞中撞见对方和别的女孩儿一起,心中又该作何感受?
 
看到评论区有读者说心疼魏婴,这种情感是自然流露的,因为魏婴事实上是这篇文里最大的悲剧,他想要的,始终都没得到。
 
甚至连当年爱他爱的能为他付出一切的蓝忘机都反过来嘲讽他:“原来我能给你的,江澄给不了。”
 
魏婴心里大概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吧,他因为太多太多的不可抗力,即便再意难平,也不得不把自己心爱的那人拱手让人了。
 
可是说到底,他们两个,不过都是可怜人罢了。
 
爱而不得,真真是人间悲剧。
 
魏无羡终于还是比宗主夫人更先一步撒手人寰了,他没能熬过她,她毕竟还年轻,年轻总是有资本的。
 
而他的身体,或许早就已经因为那些所谓的邪魔外道从内部朽坏彻底了。
 
他真的恨那些邪魔外道。
 
“我还没看够他,我总是想和他一处的...我,我还不想死,我不能死!”
 
“江澄......”他说,“我不想走的。”
 
真情流露,啼心泣血。
 
这句话里或许含着悲愤,但更多的是不舍,他不再那么贪心了,他只想留下来陪着他,可现在连这样的一点夙愿都变成了奢望。
 
他最后只是不想他看到自己死前难看的样子,他嘱托别人将自己的骨灰洒进莲花池里,这样,似乎在每年蓝花盛开的时候,自己就能陪着他,以某种不同以往的方式陪着他,一起赏莲花了。
 
 
 

 
 
 
看完《江有汜》,真的可以说是心情复杂了。南太太的文字细腻,字里行间总有种沉郁顿挫的风格,是很能感染读者的。
 
无论是从江澄的角度,还是魏婴的角度,我们都能从两人心口不一的表现中看出对方在他们心中的重要。真正厉害的写手总是将人物性格蕴刻在对话中,而不需要特意点明。江澄对魏无羡的情感不需要说出来,他用行动便可以体现得淋漓尽致了,而魏无羡对江澄,也并非只是日日夜夜挂在嘴边,而是小心翼翼地捧在心上,那是他在这人世,唯一在乎和倾慕的人了。
 
现实的矛盾常常是扼杀爱情的匕首,他们都不能任性,也没有任性的资本,他们只能去默默承担失去对方的那种铭心刻骨的沉痛,江澄或许好一点,他真真切切地失去过对方,他曾经那么绝情,于是他早已度过那种茫然无措的阶段了,而且他有枕边人,时光会将那种痛苦慢慢消磨干净,或许他会成为他心底永恒的朱砂,想起来时依旧隐隐作痛,但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他,大抵能用理性战胜感性。
 
相反,魏无羡是感性的化身,在这篇文里,他初尝这种爱而不得的感觉,想必痛不欲生。
 
因而,死亡对他反而会是种解脱,永远活在江澄和虞清的阴影中,那更是折磨。
 
南哥的故事,无论是构架,还是细节,都是让人能切身感受到一种真实感的,就像是虞清这样一个角色,大抵很多读者都会认为她的存在就是为主角的感情发展作铺垫。夫人因难产而死,双男主历经磨难后终于喜结连理,这或许会是大家最容易想到,也最想见到的一个结局。可若我们沉下心来想想,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巧合?他们走不到一起,宗主和夫人依旧举案齐眉才是更现实的。悲剧本身,就是让读者的希望一次次破碎,让人能设身处地地感受到角色所承受的痛苦,这样的悲剧才是真正的悲剧,让人想哭,想流泪,哭过之后还会思考,去体会,真正融入到作者用心血塑造的角色里。
 
另外不得不提文中那些构思奇巧出人意料的线索,作者真的很用心,总有那么几样陪伴双男主自小到大的物象贯穿整篇文章,像是那棵香樟树,那池中的莲花,而这个有情人未成眷属的悲剧又是在第一章便埋下伏笔的。两人的未来究竟何去何从,决定权在江澄,江澄是会思虑很多的人,标准的天蝎座(和这篇文的作者一样哈哈),他无疑是最在乎未来的走向,两个注定没有未来的人,即使真的冒天下之大不韪在一起了,最终或许只能是另一个悲剧吧。
 
这已经是这个复杂而发人深思的故事最圆满的结局了。
 
 
-
 
 
总结:我爱南南!嗷呜!
 
15551所有对角色及剧情的解读都是我自己的看法,与南哥本意不符的话请尽情敲打我!
 
南哥真是人间至宝,她的文真好嗑!(虽然虐)zqsg地call爆她啊!
 
大家快去评论她鼓励她产粮8!(ps:野心时代也超好看的!ball ball 你们去催更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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