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达内

边缘写手,随缘咕咕。

【曦澄】紫电清霜(三十八)

ps:热衷于拖稿的我终于把这一章给搞完了🌚
听说清明节流行发刀?🤔
虽然没赶上清明节,小刀还是有必要提出来溜一圈儿的😬

(三十八)

“宗主,您...认真的?”小林子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人,身形微晃地伫立在皎皎月光下,竟出奇地站出了几分大义凛然的悲怆之感。
“嗯。”
江澄眯起眼,缓慢地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他语气明明是坚定的,看神色却有些许游移。
“我还有点问题。”他低声道,嗓音沙哑得有些可怕。
“消除记忆后,永远都不可能恢复了对么?”
“按理说是这样。”小孩儿眨了眨眼,神情似有一丝劝诫意味。
“...”江澄嘴唇略微动了动,随即长长叹了一口气。似是想把心头郁结了好久的情绪全部发泄出来,无奈时过境迁,再提及尘封往事已然味同嚼蜡,在他人看来,更与无病呻吟无异。
“我知道了。”又一次下定决心,坚忍中抑制不住经年累月的沧桑。
“宗主真的要这么做?”小林子望着他空洞失神的瞳孔,心底猝而掠过一丝不安,恍若他真的照办了,一定会遭天谴。
“我都想明白了。”他道,“没什么好犹豫的,来吧。”
“嗯,好...”
纵使心中打鼓,总觉得江澄话语里带着几分令人无法抗拒的因素。他突然就窥测不到江澄心里在想什么了,或许是太过复杂,或许太过简单,总之这两类最是让人捉摸不透的,通灵读心术也不行。
于是他吩咐他坐好了,手按在他鬓角旁的穴位上,轻薄的皮肤汗涔涔的,大约也有紧张,也有不安,只是委曲求全。
“宗主,我开始了。”
穴位处微微颤抖了几下,轻飘飘传来一阵喉音。
“嗯...”
“去除记忆之后,与您相识的人,都不会忘记,只是,您再也不会记得与他们有过什么交集了。”
小林子的声音飘飘悠悠的,在他逐渐放空的意识里愈发模糊愈发虚无。
太阳穴隐隐发热,没有丝毫的痛感,阵阵袭来的暖意反倒让他觉得舒服。此时晨光熹和,深秋的寒冷被炽热的阳光削弱了大半,记忆的流泄宛如朦胧中的一场幻觉。乱葬岗,不夜天,不止一次出现在他梦魇中的场景一点点缓慢消失在神识里,原本紧绷着的神经一下子轻松了,快乐的、不快乐的回忆过眼烟云般地消散,千疮百孔的过去被抹成一片空白。
或许该开心,该为告别不堪过去欢呼雀跃地庆祝一番,可他如何也开心不起来,沉疴烙在心底是不那么容易涤尽的,除非剜心。
蓝曦臣,这个名字在他内心留下的一切也随着记忆消逝逐渐褪却了,如海浪翻滚冲刷过海边的沙,待风平浪静,留不下一丝痕迹。
如绽放在夜空中打破沉寂的焰火,可惜转瞬即逝。
他疯狂地想要在脑海中勾勒出那人的剪影,无奈往事随风飘散,再难忆及他完整的轮廓,清晰的容貌。
那缕淡淡拂过的忧伤是怎么回事,因为遗忘么?
遗忘原来不是解脱,反是折磨?
“呃...”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额心渗出汗来。睁眼后发觉小林子正忧心忡忡地注视着他。
很疲惫,他揉揉太阳穴,依有方才留存的余温。
“结束了。”江澄勉强地笑了笑。
结束了,从今往后,再没有过去,没有牵挂,没有缠累。若说如获新生,却不知是飞升入天,抑或是永堕地狱。

事到如今他也只还记得一件事,去苍山,救一个必须要救的人,仅此而已。

蓝曦臣行至苍山,入眼一片墨绿松林,苍翠葱茏宛若净土。
初而警觉,对方既以蓝家数百名弟子为饵诱使他前来,想来是已做好了十全准备,必然设有埋伏。
可谁知一路谨慎上得山腰,却连半个人影都没见到。
蓝曦臣心下生疑,莫非有诈?
他加快脚步,未几已能看到隐匿于密林中的庙宇,修建得富丽堂皇,倒是半分禅意都没有了。
只是这样的建筑风格,为何让他莫名地想起一个人?
“二哥。”
蓝曦臣一怔,恍若置身幻境。
这声音太熟悉了,只是为何会在这里出现?
不该出现的,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
“二哥。”又是一声,叫得施施然,如轻附在耳边的呢喃细语。
蓝曦臣猝然抬起头,四下里搜寻声音的来源,却是无人,只风过山林阵阵松涛,而那悲悲切切的呼唤更像是出自他心里。
错觉么?蓝曦臣凝眉静思。
“二哥,我在这儿。”
轻灵如鸣鸾声响的嗓音骤然炸响在耳畔。
“阿...阿瑶?”蓝曦臣并非忘了与他断绝关系的事,只是此时他仍旧不愿生疏地直呼他大名,何况一想到这人已经被永恒封存在黑暗之中,再无法重见天日了,腹中便按捺不住地酸楚,哪怕他恶贯满盈,哪怕他罪不容诛,可于他而言,他始终是那个会对他敞开心扉微笑的义弟,纵使他们三人结义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他愿意去相信他,哪怕一次次地失望。
“二哥,是我,我回来了。”
蓝曦臣猛然看向那声音的方向,果然是那张熟悉的含笑的面孔。
还是一身的金星雪浪袍,软纱罗乌帽,眉目清秀平和,身上没有伤痕,四肢也健全,就如初见时的他,尚还年轻,一心为自己正名,对未来充满着执着的期待和向往。
蓝曦臣本能地后退几步,难以置信地打量着眼前人,毕竟这一幕实在太过不切实际了,让一个他亲眼看着被压入棺中永世不得超生的人再度完好无缺地出现在眼前,的确难以接受。
“怎么,二哥不愿看到我么?”
金光瑶静静伫立在那里,见他后退却也未立即追上前去,只是若无其事地笑笑,笑得较他生前任何一次都要淡然,不会再复杂多变到暗含着阴谋的气味。
“我...”蓝曦臣迟疑着,他不知如何面对金光瑶,他不知该说些什么,甚至不知眼前人究竟是依存于过往的残影,还是劫后重生。
“二哥,你不想我吗?”他咧开嘴,露出一排光洁皓齿,笑得一如盎然春光,又如夜空划过的灿烂星辰,总之很耀眼,很迷人,就仿佛他依旧站在万众瞩目的金麟台,纵横捭阖天下时局。
“你以为我再也不可能出现在你眼前了,没想到我还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吧。”金光瑶边笑边说着,话语中带有一丝讽刺。
“就那么不想见到我吗,二哥?”他声音幽幽地,“你忘记我们过去的时光了?只想安安静静地过你自己的生活?”
蓝曦臣被逼问得哑口无言,节节败退,只能选择沉默,而此刻沉默无异于坐以待毙。
“真悠闲呢。”他笑容忽而变得无比狰狞,“蓝曦臣,二哥,你忘了么?是你亲手杀死的我!”
蓝曦臣脸上骤然被惊惧填满,他痛苦地摇头,似乎疯狂抵触着回忆起那日触目惊心的场景,可他无论如何都逃避不了,自朔月穿透他肚腹的那一刻,一切已成定数。
“你怎么能忘了,你流亡的时候,是谁冒死救了你,又是谁不顾一切地陪你东山再起的?”
金光瑶越说越激动,清秀的面目逐渐扭曲,“二哥,你怎么能忘了?我为了权力亲手杀了大哥,打压过云梦江氏,可我和曾针对过你,我何曾对你和你的家族做过一点不利的事?”
“不,没有...”蓝曦臣睁大眼睛看着他,手抵在太阳穴上,几乎无法忍受的头痛爆发得突然,瞬间将他本就残存不多的理智尽数消磨干净。
“阿瑶,对不起...”
“对不起?”金光瑶冷笑一声,“对不起就够了?以为我会原谅你吗?”
他身形一闪,骤然临至蓝曦臣身前,横眉立目拽起他的衣领,歇斯底里地怒吼道:“蓝曦臣,你欠我的!你就是欠我的!永远都还不清!”
“阿瑶...”蓝曦臣任他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衣领,眼角已有斑驳泪痕。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头痛如潮水般不断涌来,他竭尽全力压抑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无端痛苦。
此刻他颤抖的音调更像是在苦苦哀求,他比谁都更明白金光瑶说得没错,他的确欠他的,他从未加害于他,可他却亲手了断了他最后的生路。
“不要哪样?”金光瑶恶狠狠地咬牙切齿,“不要再旧事重提让你想起这不堪回首的过去么?”
“凭什么?”他嘶吼着,“蓝曦臣,凭什么你活得潇潇洒洒一片坦途,我就只能别无选择地和自己最畏惧的人共同被压在暗无天日的尘土之下,沦为世人笑柄?”
“呵呵。”他瘆人的笑声回荡在悄怆松林里,魔障一般令人不寒而栗,“蓝曦臣,你还真是个好人,全天下的好事都让你占尽了,无缘认了个外甥,名利双收抱得美人归了?”
蓝曦臣疯狂地摇头,神情近乎崩溃,他清楚金光瑶指的是谁,可如今他已无法维持正常的思考了,头痛加上他字字戳心的一句句质问磨灭了神识,恍惚中只看得见金光瑶一双狠戾的眼眸,无声控诉着他一桩桩一件件的罪行。
他算什么好人?自以为高洁傲岸不染世俗么?自以为匡扶正义为民除害了么?到头来最亲近的兄弟都守护不住,间接害死了扶正祛邪的大哥,亲手杀死了依赖自己的三弟,双手明明沾满鲜血还若无其事地自我安慰着,世事轮回,天命如此,是有多可笑?
“阿瑶,你,在那里,会觉得冷吗?”他颤声道。
“冷?”他眯起眼,用一种奇特的眼光打量着蓝曦臣,“你不知道吗?被滚烫的镇妖符封禁在狭小的空间里,那种欲火焚身的感觉,你想不想试试?想不想也来体验一番我的痛苦?”
他猛地睁大双眼,瞳孔中乍现两团诡异的蓝光,他狞笑着抓住蓝曦臣,身后腾起一片炽烈的火焰,席卷着将二人吞没其中。
“呃...”蓝曦臣感受到自己的每一寸皮肤都被熊熊烈火灼烧着,滚烫的火舌流窜至胸口,火星迸溅,闷在心头的绝望与悲恸在超乎寻常的致命温度中霎时间升华,一丝丝蒸腾着烙刻在他心中。
“呃啊啊...”他的呻吟格外干涩难听,根本不像是出自于向来温润如玉的蓝氏宗主之口,更不像是出自一个箫音空灵似能净化灵魂的绝佳乐手。
他剧烈地颤抖着肩膀,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金光瑶在观音庙时对他所说的那些话,记忆的残片被火光炙烤得焦黑一片,愈发阴鹜愈发不堪卒读。
“蓝曦臣!”不同于前人的呼唤声传来,语气沉炽中带着一丝焦急。
可惜他听不到了,耳边只余观音庙电闪雷鸣中的风声,鼓点般密集的雨声,他弥留之际发狂一般的怒吼。
心中的暴风雨,终归抑制不住地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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